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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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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人當中,直接與花寒衣有血海深仇的,只有白兔一個。要與花寒衣做個了斷,她自是當仁不讓,但同時心裏也明鏡似的,以她目前的武功,遠遠不是花寒衣的對手。

因此她的第一反應就是閃身向大殿外躍出,輕盈身形化作火紅流光騰空而起,轉眼便不見蹤影,只留下一句話隨風悠悠飄落。

“花寒衣,有種跟我走!”

花寒衣當然不會怕她,迅速跟上。兩人一前一後飛出殿外,又奔了很遠,直到拐進一條偏僻的斷頭巷,白兔才停住步子。這巷子很是奇特,他們進來的口子呈喇叭狀,越往裏走,巷道越窄,最窄處約莫不到四尺寬,一人通過尚覺束手束腳,若兩人並排而行,便只能緊挨著側身擠過去了。花寒衣看著走到巷子盡頭的白兔,道:“跑到這麽犄角旮旯的地方,是不想讓路小佳親眼看著你死麽?”

白兔傲然道:“花寒衣,你未免太自信了點,今天我們誰會死在這裏,還未可知。”

花寒衣道:“魏嬋煙當年尚且死在我手裏,更何況你。不過你大可放心,同樣的錯誤,我絕不會犯第二次,你死以後,我會把你的那些餘黨全部送下來陪你,包括路小佳。”

白兔杏目中的光芒愈發冷冽:“你不配提我師父的名字,我也不會讓你再傷害其他人。”說罷飛身而起,三尺青鋒出鞘直奔花寒衣,三十六式驚風劍法接連使出。

她不想讓花寒衣再說下去。哪怕走得遠遠的看不到路小佳的情況,可只要聽到他的名字,她心裏就不由自主地湧上來一股難抑的擔憂。

而在花寒衣面前分心,對她來說,無異於找死。

把雜念趕出心頭,她抱元守一,手中劍鋒寒光閃耀。一片枯葉打著旋兒擦過劍光,瞬間被分為六片,緩緩飄落在地。花寒衣使了個青龍擺尾躲過她的攻擊,仍能感覺到縱橫的劍氣擦身而過帶來的灼人戰意。他笑道:“我若從未見過這套劍法,興許還會吃點虧,可惜你視作殺手鐧的底牌,我偏生熟悉得很。更何況你的功力火候,至多只有魏嬋煙七成,想來這些年東躲西藏也沒什麽時間好好練劍,不如我最後指點你一回。”

說罷,他閑庭信步般上前,輕松揮劍,也是六道劍光閃過。

同是一招風流雲散,卻又與白兔施展出來的大不相同,如羚羊掛角,劍意更加超脫,幾乎無跡可尋。

知道自己硬接不下,白兔踩著墻上的青磚一躍而起,經過他頭頂時,手中的劍挑過虛空,只聽一聲仿佛絲線繃斷的細微聲響,兩邊磚縫中彈出無數四寸來長的薄刃,原本還算平整的墻面立刻變成兩扇釘板,顯得整條巷道更加逼仄。花寒衣極力閃躲,還是避無可避地被利刃擦過左臂,拉出一道淺淺的傷口。

“這是我特意為你準備的葬身之地,可還滿意?”白兔跳下來擋住出路,“千刀萬剮,這死法再適合你不過。”

花寒衣眼眉一挑:“武功不怎麽樣,倒會在這些旁門左道上下功夫。”

白兔道:“既知打不過你,還要真刀真槍地強逞英雄,那叫犯蠢。”

花寒衣嘆了口氣:“你以為自己很聰明,可聽過一力降十會這句話?”說罷,一個起落就到了白兔面前,長劍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,劍芒掃向她的脖頸。

在絕對的實力優勢面前,任何機巧心思,都不過是雕蟲小技。

區區兩面刀墻,他還沒放在眼裏。練到第七層的生死經功法,在江湖上已經鮮有敵手,就憑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,想要攔住他,簡直是螳臂當車。

他甚至根本沒想先越過她出去。十招之內殺不死她,都算得上他的恥辱。

白兔卻不慌不忙,直到長劍離脖頸不過寸許之處,才猛地仰身,左腳為軸,身子轉了個圈讓過這一劍,擡腳去踹他持劍的手腕。花寒衣翻起手腕,橫掃轉為斜砍,眼看就要劈到她身前,但見她身段如流風回雪般敏捷退開,與他錯身而過時,突然劍換反手直奔他左肩。

風回雲斷。

照理說,以花寒衣的功力,這招並不難接,他聚力於右腕,正待揮劍迎擊,卻突然像被什麽人拽了一下。原來,他不知不覺靠近刀墻,右邊衣袖不慎被刀尖掛住,故有這般拉扯之感。只這須臾之間的遲滯,白兔劍刃已到,變招不及,只能退後,耳邊兩記裂帛之聲響起,一是右邊袖口被墻上刀刃撕裂,一是白兔的劍貼著他左臂斬落半截衣袖——若是再稍慢些,掉在地上的,就該是他這條胳膊了。

赤金色的錦緞,即使跌落塵埃也無比顯眼,明晃晃地映著日光,好像在打他的臉。花寒衣已經很久沒有體嘗過這般羞辱,一股咽不下去的無名火自心頭騰起,也在瞬間明白了她帶自己來此的用意。

他所習武功多為大開大闔,在這裏處處掣肘,實力自然要打些折扣。

電光石火之間,白兔追到身前,換回正手出劍,變招為豎劈接連斬出,一劍快似一劍,拖出道道殘影,正是驚風劍法中的朔風解意。這招在整套劍法中位列十六,威力也比前一劍大些,花寒衣卻只是一個側頭橫擋瞬間架開白兔的劍,隨即同樣使出驚風劍中的一招捕風捉影,徑向她胸前刺到。白兔反應敏銳,向後疾退兩步,長劍在右手中輕巧轉了個圈,交到左手向他掃回。花寒衣見劍影已到,轉身起手一隔卸掉來勢,左手並指向她腦後藏血穴點去。然而手指剛碰到她的發絲,她卻突然飛身躍起,手中劍尖翻轉向內。

這招名喚風起雲湧,霎時間,劍氣從上空直逼而下,眼看就要削斷他兩根手指。她出劍極快,花寒衣趕忙後退兩大步,待覺出背後涼意,再側身閃避已是稍遲,被墻上利刃劃過,帶出一道火辣辣的刺痛。他伸手摸了一把,看見滿手的鮮血,幾乎立時就黑了臉。

傷口倒不值一提,令他意外的是白兔的打法。在比鬥中賣個破綻引對方入彀的招數比比皆是,可不惜以自身死穴為餌,就為了換他一道無足輕重的傷,能幹出這事的,不是傻子,就是個瘋子。

白兔顯然屬於後者。沒有給花寒衣絲毫喘息的時間,她長劍前挺,以肉眼難辨的速度向他刺去。看著她眼中那股不要命的狠戾,花寒衣突然覺得也許自己真的小看了這個女子。他身子後仰使了個鐵板橋,白兔的劍尖就擦著他的鼻梁呼嘯而過。以白兔的速度,此一擊不中,單憑慣性也要沖出去四五步,誰料她長劍突然下垂直刺地面,借劍尖觸地的反彈之力騰起身子,整個人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在半空中倒射而回,踢向花寒衣腰際。

花寒衣當即揚起長劍,劍光斬向她的小腿。這次他是動了真格,劍勢中足足帶上了八成功力,白兔不敢招架,只能極力躲避,小腿上卻還是被刮出一道三寸長的口子,鮮血滲在裙擺上,將原本的火紅色染得更深了些。花寒衣怎能容她閃躲,劍走龍蛇,劍鋒帶著無盡殺機向她席卷而來。白兔立刻後翻出去讓開劍鋒,左手在腰間拂過,暗器破空聲響起,十枚金錢鏢直打花寒衣身上十處大穴。花寒衣不閃不避,劍風呼嘯間將金錢鏢盡數打落,仍向白兔擊去。白兔提劍相迎,卻終是抵擋不住他的精深內力,長劍震落於地,手腕亦被他的劍鋒掃出一道血痕。她踉蹌倒退兩步,來不及拾回地上的兵器,竟發力拔出刀墻上兩片薄刃,捏在指間。

這兩片利刃不過四寸來長,比尋常的短劍尚且不如,相對於花寒衣手中寒光四射的長劍,更是毫不起眼,只在白兔蔥根似的指間露出一點寒芒。花寒衣心中暗笑她的垂死掙紮,手上劍鋒如開山裂石般猛地劈下,劍氣所過之處,已將她的退路全部封死,而正面以內力相抗,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是自己的對手。

白兔也沒有要退縮的意思。她手腕輕轉,左手使了個四兩撥千斤,以一種刁鉆的角度挑開劍鋒,整個人卻快如閃電向花寒衣合身撲去,右手攜雷霆之勢直插他的心窩。

俗話說一寸短一寸險,她手中這兩柄短刃雖在長劍下討不到便宜,可一旦近身纏鬥,就頗為致命。花寒衣極力想要拉開距離,無奈身法上還是白兔更勝一籌,騰挪輾轉間又要註意兩邊刀墻,倒是白兔不管不顧,利刃擦身也渾不在意,身影如同蝴蝶般在他身側翩然穿梭,若有外行人看見,還當是她在給花寒衣投懷送抱。

只有花寒衣自己知道,這“投懷送抱”的女子,是多麽危險的蛇蠍。他嘗試多次,仍然甩不掉這狗皮膏藥般的糾纏,索性心下一橫,也賣個破綻,任由她正面欺近身前之後,手中長劍陡然倒轉而回,刺向她後心。

白兔分出左手,抵住劍鋒。然而她的內力碰上花寒衣,無異於以卵擊石,左手中的薄刃瞬間被震飛,劍尖沒入後背,鮮血順著她嘴角緩緩流出。

但花寒衣的心猛然提得更高了。

即便白兔的內力遠不如他,這一擋也絕對不是她全部的實力。說時遲那時快,白兔擡起右手,指尖雪亮的薄刃似有萬鈞力道,竟以四寸短刃使出驚風劍法中最後一式,風卷殘雲。花寒衣的劍還插在白兔身體裏未及拔出,倉促之下左手一個空手奪白刃,去抓她的右手,卻被她利刃挑起的弧度晃過,寒芒瞬時沒入左胸偏上一分。知道這一擊並未洞穿他的心臟,白兔竟像是感覺不到身上血如泉湧的傷口,依然將所有的力氣都壓在右手上,推著他撞向刀墻。

感覺到刀墻上的利刃已經入肉,花寒衣心中升騰起熊熊怒火,咬牙調集全身內力凝於左手,一掌印上她丹田,同時右手長劍狠狠拔出,帶起一蓬鮮血。

斑衣教主花寒衣的十成功力,放眼整個江湖,也沒有幾個人承受得起。白兔丹田暗傷本就未完全痊愈,強提的真氣被一掌打散,再也無力支撐,閉上雙眼,斷線風箏似的飛出去。

然而她並沒有如預想那般摔在身後的刀墻上。

有一個熟悉的懷抱接住了她,帶著她飛身躍起。右掌被一只修長的手握住,避開了腕間的傷口,只抵著掌心,小心翼翼地渡了一股內力進來。不同於往常的幹燥溫暖,那只手此刻有些冷,掌心裏還有微微的潮意,不知是之前打鬥中消耗過大還是因為別的。

唯一不變的是,被這只手握住的感覺,依然令她無比心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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